《五灯会元》这部禅宗会集,是八十年代末经一位挚友的重推,着实费了一番辛苦,方才一饱眼福的.似悟非悟之后,被束之高阁,多少年过去,素吃了,坐打了,禅也体验了。古人说的顿悟没有,心明在相上,性悟在文字和思维中,解悟后又读了《六祖坛经》,头顶上开了一道光,有了性明。仿佛与《五灯会元》呼应上了某种契机和法缘,并洞澈了法相在承传时的“微妙”心相。文字和名相只能把人引向解悟,而顿悟那是凡人向圣人在佛性上,通过修为,刹那间质变的证悟。也叫证量。文字不能解释,文字更无法替代,过来的人叫冷暖自知,领悟的是大笑,笑自己愚钝,笑自己三毒之深,笑自己执着于相上,执着于笔墨的相内相外,把自我和艺术对立在慧性的两边——执着不悟;笑自己无“法眼”而痴梦“心源”智慧。不住名相,不生妄心,六根顿失,六觉亡消,不见本心,不知生死,不见无我,大地平沉,十方阔然,朗朗宇宙浩瀚上下无测远近,时空顿逝。人天两忘,空然无一物可视,众妙无一物可得。古人一向把禅和笔墨,放在一个平台上谈艺术。这也是画家们的口中从来就不会忘掉这个“禅”字的缘由之一。
禅不可解,禅不可说,禅无形相可揣摩,禅无文字可以诠释,她鲜活,她灵动,她无所不在,她超越生与死,她可接引任何一人走上“彼岸”,她可让画家超凡入圣,她也可让画家脱圣入凡。她因人而异,因时空,因地域,因五行阴阳而显现不同的法相和机缘,佛经上讲:“无我相,无众生相,无老者相,无寿者相,故以人相,以众生相,以老者相,以寿者相,以我释迦牟尼相,不能见如来。”
笔墨呢?传承呢?有相吗?有哇。求来的是名相,学来的是画法。传下去的是什么相?是心上之相,还是相外之相?这一瞬间,使我想到了齐白石老先生的一句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学我齐白石画法和我画的画相似的——死。学我的艺术之道,笔墨之道——生。另有一位齐白石大师的高徒——李可染大师。他是齐派中国画大写意传承,真正具有承传“心印”和“心源”的持有者与继承者。他说:“我不是个天才,我也不是生而知之。我不过是于偶然的条件下,窥到了中国画的堂奥。”
大师从来不把“禅”挂在嘴上,一个“窥”字,使人洞明了“心源”智慧。使悟性必须要在禅上下一番苦功夫之后,才能得“窥”中国画的堂奥和“心源”智慧。“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勇气冲出来。”这里的功力应包涵最少两大方向,第一:中国画传统;第二:西方艺术,如果只在中国画传统上打下了功夫,那是出不来李可染先生的艺术成就的。这个功夫不是只学自己老师的画法和用笔用墨,而是看清、看明,并“悟道”悟出艺术之众妙之明,见了明,才能看清道,看清笔墨,不是执着于笔墨之外相,画法之外形,用笔用墨的相近古人。而是拆散前人之法、之墨、之用笔。用自己的慧眼,明心智性来把握和洞彻笔墨的相生相克、相克相生。正如古人讲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心源是佛家用语,译为智慧,大智、大慧。所谓功夫只有通达并且融汇了东西方两个完全不同的艺术形态和艺术途径。一番博采众长,几十年融汇贯通之后,才谈得上有没有冲出来的勇气,只通达了中国画的传统,这样的画家还有必要冲出来吗?笔墨当随时代不是只随画家生存的那个时代,一个“当”字,是能随所有的时代。齐白石、李可染、黄宾虹、吴昌硕诸大师们,莫不是如此。在过去、现在、未来任何一个时代,拿出来看都能“当时代”。
2011年12月11日
于北京观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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